倉庫里的臥室
倉庫里的臥室
那年夏天,他和另外三名大學(xué)生分到我們單位實習(xí),他的左臉三分之二全是深褐色的一片胎記,與本來就黝黑、粗糙的皮膚糅合在一起,像一塊黑布上補上了一個更暗的疤。不用說,他是他們幾個實習(xí)學(xué)生中形象最不好的一個。
我們單位是人性化的管理,每年都對實習(xí)的學(xué)生免費提供住宿。他們幾個也不列外,但是,空閑房間只有一間,最多也能擠三個人,其中必定有一個人沒地方住。他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無處棲身的人就是自己似的,他對其他同伴說:“你們先住下吧,我另想辦法!”
話是這么說,一個外地來的學(xué)生,到這里人生地不熟,能有什么好的辦法。這時,有人提議地下室有一間倉庫,整理整理或許還可以住人。聽到這個消息,我看到他眉宇間露出一絲微笑。殊不知,那間倉庫里舊家具堆積如山不說,由于在地下,陰暗潮濕,也從來沒有住過人,況且里面也沒有床板。
后來,聽說他真得搬到那間倉庫了住了。我有點不可思議,禁不住親眼目睹了他的臥室:狹小的房間里堆滿了舊桌子舊板凳破箱子,還有廢汽油桶等東西,一種刺鼻的霉?fàn)味迎面而來,還有幾只嗡嗡飛舞著的“空中小姐”,除過兩把破連椅拼湊成的一張床外,其余的地方全是不用的東西,整個房間低沉隱晦,彌漫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。
“你住在這里習(xí)慣嗎?”我問他。
“有什么不習(xí)慣的,在我們學(xué)校,我也愛住在其他人最不容易發(fā)現(xiàn)的角落里。”他低著頭告訴我。
我很不解,忙問:“你怕見光嗎?或是你不喜歡和別的同學(xué)在一起?”他的頭一直低著,不敢抬頭望我一眼,半天才說:“不是,因為我臉上的這塊疤,老師同學(xué)都說我影響他們的形象,一般情況下我也不會到人多的地方住,也許這個倉庫才是最適合我的住宿環(huán)境,也好,住在這里也同樣影響不到咱們單位的美好形像!
一瞬間,我的心好像被誰戳穿了一樣,淚水在眼圈里打了幾個轉(zhuǎn),但理智告訴我不能流出來。
“我晚上在家里住,房子也閑著,你明天就搬到我房間住吧!你應(yīng)該住臥室,倉庫里不能住人的,陰暗潮濕,很容易得病的,你懂嗎?”我以一位老師的身份,表情嚴(yán)肅地告訴他。
他終于抬起頭來了,一雙目光睿智的眼睛盯著我,這時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他除過臉上的那塊疤外,其實是一個很帥的小伙子。
我編織了一個美麗的謊言,讓他找了一間和別人一樣住著舒服,環(huán)境美好的臥室,自己則每天騎很長一段路的自行車往返上下班。
兩年后的一天,我接到他從上海打過來的電話。他在電話里告訴我,因為成績優(yōu)秀,他被上海一家合資企業(yè)錄用,考慮到他的自身情況,單位無償幫他做了激光美容,他臉上的疤沒了,現(xiàn)在他工作的很好。他說,他最該感謝的人就是我,因為我曾用心維護了當(dāng)時一個形像確實有缺陷的學(xué)生的自尊,我是他人生路上的楷模。
每一朵花都有享受陽光的權(quán)利,每個人都應(yīng)該得到同等的待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