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歲孩子被撞后致腦損傷 母親稱不為難逃逸司機
3年前的一場車禍,把一個快樂的三口之家推向了苦難深淵。2008年10月,4歲男童小夢實在路邊玩耍時,被一輛農(nóng)用三輪車撞成重傷。肇事者將小夢實送到醫(yī)院,交了3000元住院費后人間“蒸發(fā)”。時至今日,已7歲的小夢實還躺在病床上,因腦損傷后遺癥,他不能走路,不能說話,亮閃閃的大眼睛后面看到的是一片黑暗。繼發(fā)性的癲癇時不時發(fā)作折磨他。小夢實的媽媽如此描述他們的經(jīng)歷,“我們歷經(jīng)了疾病、恨、痛苦和貧窮”。
日前,肇事司機在逃亡3年后落網(wǎng)。聽到這個消息,小夢實的媽媽則選擇了原諒和寬容,“恨他有什么用,他肯定不是故意的,心里肯定也不好受”。
幼童路邊被撞司機逃逸
前天,在病床上,7歲的小夢實雙眼上翻,嘴唇嚅動,身體抽搐。他媽媽高素花雙手托起小夢實,緊緊摟在懷里,輕輕撫摸。兒子的癲癇又發(fā)作了。她俯在小夢實耳邊輕聲說:“從前,有一只大灰狼,太陽落山了,大灰狼回家了”,隨后她哈哈笑了起來。這是兒子趴在她耳邊,給她講的第一個故事。那時,兒子活潑可愛,會唱兒歌,會寫阿拉伯數(shù)字1到10。“寫的3總是躺在那兒,像是m,可逗了”,高素花像憧憬未來一樣回憶著。
小夢實的癲癇是因車禍而起。2008年10月2日下午,小夢實來到黃村的大爺家玩。下午4點左右,4歲的小夢實從大爺家溜出來,在馬路邊上玩耍時,被一輛農(nóng)用三輪車撞成重傷。當孩子的大爺出門尋找小夢實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孩子已躺在馬路邊,旁邊是農(nóng)用車司機張某,他趕緊和肇事司機張某一起,將小夢實送往醫(yī)院。不想張某在交付了3000元住院費后,便失去蹤影。此后,正在上班的高素花接到家人的電話,說小夢實被撞了,她當即暈倒。她像瘋了一樣的沖到醫(yī)院,小夢實已躺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。
在昏迷近3個月后小夢實蘇醒,車禍造成其頭部嚴重受傷,腦損傷后遺癥和繼發(fā)性癲癇困擾著這個孩子。他不能開口說話,眼睛看不到東西,四肢因肌張力高不能走路,還有智力缺損問題。
母親曾試圖賣器官救子
當高素花趕到醫(yī)院見到醫(yī)生后,醫(yī)生直接勸她說:“再生一個吧。”高素花說,得知兒子被撞后她當即就暈倒了。出了醫(yī)院,她坐在天橋下嚎啕大哭。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,“走在十字路口,對來來往往的車也不管不顧,眼淚嘩嘩的,司機看到我都躲著走”。
事發(fā)前,高素花靠打零工掙錢貼補家用,她的丈夫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待崗職工,曾因工傷胰臟破裂,不能干重體力活。她家是北京的低保戶家庭,“我們家的全部存款不足3000元”。高素花不愿放棄兒子,但小夢實手術(shù)后的康復治療費用是一個無底洞。這場車禍的肇事司機張某逃逸,讓高素花無處追責。“那會兒我恨不得要他的命,當時要是見到他,我會上去咬他”。
2008年底,最困難的時候,高素花想到了賣器官救治兒子。“本人身體健康,現(xiàn)在對本人的骨髓、腎、眼睛等身上可以移植的器官出售……如果您真的需要我要賣的這些東西,我相信您能明白,您和我要的都一樣,是親人的平安”,高素花一字一字寫下求助信,交給鄰居。賣器官違法,鄰居也無能為力。據(jù)大興公安分局宣傳科長王清濤回憶,隨后,高素花求助于大興公安分局的信訪部門,有關(guān)民警和領(lǐng)導多次去看望小夢實,送去錢和米、面等生活用品,并給小夢實聯(lián)系救助資金。那時小夢實已無生命危險,但腦外傷后遺癥很難康復,一些醫(yī)院都不敢收治小夢實。“楊副局長幫他協(xié)調(diào)找到了專門收治腦外傷后遺癥、小兒腦性癱瘓的北京爾康醫(yī)院”。
從此,醫(yī)院便成了高素花夫婦的“家”。近3年來,大興的家他們很少回去,“在家待的時間不超過2個月,就是回去拿些衣物”。
肇事者逃亡3年減30斤
高素花說,在大興公安分局副局長楊超遠的安排下,她打了民事索賠的官司。經(jīng)大興法院判決,肇事司機張某賠償小夢實50多萬元,判決其車輛投保的保險公司賠償12萬余元。但因張某在外逃逸,賠償款成了一紙空文。好在保險公司的賠償款、低保救助、慈善協(xié)會的救助、殘聯(lián)的救助等,讓小夢實一家挺了過來,“我們是靠吃八方飯挺過來的”。即便如此,除去報銷外,小夢實一個療程(3個月)自費部分的醫(yī)藥費是5000元左右。高素花和丈夫省吃儉用,聽說飯館里一碗八寶粥要6元,她對丈夫說:“貴得離譜。”
日前,肇事司機張某在浙江溫州落網(wǎng),被刑事拘留。張某對辦案民警坦承,他很愧疚,這3年,他跑了好幾個省市,換了七八份工作,體重比此前少了近30斤。“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,看到自己的孩子肯定會想到那個孩子,想到孩子受傷的情景,想知道孩子現(xiàn)在過得怎么樣”。
聽說張某落網(wǎng),高素花一臉平靜。她沉默了兩秒后,說“我已經(jīng)不恨張某了”。她說她只有一個心愿——小夢實能走起路來,“以后我和他爸不在了,他能自理就行”。她說,兒子智力上的問題她不擔心,她的話兒子都懂。他們約定,兒子想表示高興或肯定就眨眼。小夢實那烏黑閃亮的大眼睛一眨,高素花就能高興一整天。
-對話
我不會為難肇事者
記者:開始你為什么不想接受采訪?
高素花:我怕說的太多,加重他(肇事者張某)的量刑。
記者:他撞了你兒子,你不恨他?
高素花:恨有什么用?我當時恨他,現(xiàn)在不了。他肯定不是故意撞我兒子的,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。他的行為沒有強奸殺人那么惡,如果是那樣,我不會原諒他。
記者:但是他肇事后又逃逸了?
高素花:擱誰心里都害怕,人在害怕的時候做出的事可以理解。他肯定也是沒能力來承擔責任,我能理解他。他比我們家還窮(笑),他家里是安徽農(nóng)村的,我看警方從他們家拍回來的照片,家里啥值錢的東西都沒有。
記者:那你原諒了他?高素花:這幾年我什么都經(jīng)歷過了。疾病、恨、痛苦和貧窮,我們都經(jīng)歷了,還有什么想不開的?再說,那么多人幫助我們,沒有他們,就沒有我們仨的現(xiàn)在。有些東西,要學會忘記,我現(xiàn)在都不去想以前的事了。我不會為難他。他家也有小孩,聽說比我兒子還小,都不容易,我希望每個人都能過得好。法院審判時,如果他家人聯(lián)系我,需要我寫書面諒解書,我會和家人商量,我丈夫很善良,他也不會為難他。
記者:聽到他(張某)落網(wǎng)的消息,高興嗎?
高素花:我接到了好幾個電話,包括街道的,都是問他被抓到的事。我說不上高興,怎么說呢,像是聽陌生人的事。(王麗娜)